文:魏雋展
兩年前,我應邀回到大學時就讀的輔大英文系,帶著學弟妹發展了一個從他們自身經驗出發的一齣戲叫做 《Everystudent》。裡面有個女生她小時候很愛說話,老師管不動她,於是對她做了各種體罰。
於是我跟她發展了一個片段,一個學生因為被體罰而上吊自殺,老師也因為受不了輿論的苛責而自殺。一起體罰,兩件命案。 這樣一個聳動的標題馬上被新聞記者當成天大的新聞,一個窮追不捨的記者於是開始了所謂追求真相找出誰該為此事負責的採訪行動,學生家長哭喊學校要負責,教務主任說校長會解釋,校長提到全國性的教育政策該負責,於是教育部長出馬解釋國家對教育的理念,最後記者追到到當時的總統阿扁,總統提到體罰是古老的中國歷史中就存在的,要記者去問對岸的大陸官方。
鍥而不捨的記者從歷史課本中找到發明廷杖制度(在朝廷上打官員屁股的一種制度)並結合八股文考試的朱元璋先生,為了訪問到他本人,記者於半夜潛入故宮博物院,在朱元璋的畫像前面,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請問朱先生您覺得您該為體罰而死的學生負責嗎?」
「聽說廷杖制度是您發明的,請問您常常因為無法掌控事情而焦慮嗎?」
「當大臣的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時候,您是否感到興奮?」
「你覺得誰該對整件事情負責任呢?」
整個劇場空間內,觀眾們看著偌大的朱元璋的臉,聽著一個個問題,但是沒有回應,沉默中,唯一能為自己負責的,似乎還是自己。
從小到大被處罰的經驗裡,所得到最快速的教育,便是把自己變成一個被動的受害者,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無法選擇的狀況下被別人粗暴的對待,當外在的處罰內化之後,走到哪裡,人都無法不去處罰自己,因為感覺自己是個受害者,其實是逃避面對最快速的捷徑。
有時候我試圖去想像那些打我的老師,打我朋友們的老師,那些焦慮而只好使用最快速最粗暴的教育方法的老師們,他們又是如何經歷過他們的青澀歲月?他們是否曾經一樣無助,曾經厭惡被粗暴的對待?而他們的內在又是如何吃下他們曾厭惡的價值觀,反過來成為幫兇?以至於覺得自己別無選擇進一步讓自己變成這場粗暴接力賽的成員之ㄧ。那我呢?我那些被如此對待的朋友們,以及更多我所不認識卻也經歷過各種形式的粗暴的人們,我們是否有別的選擇,將所承受的東西轉化,成為另一種人,一種更好更寬大的人?一個更為自己的焦慮和快樂負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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