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7日
【寫信給七星潭】讓我的聲音融入浪潮
文/張奕文
我想我必須向你坦承,我是一個小偷。
未說即借可謂偷。
我悄悄地借了你的肌肉筋血、你的珍珠—小小的、圓潤的、與我的大拇指戀愛的鵝卵石。
是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細漢偷挽葫」呢?我羞赧的姿態你可看見,是的,我全招了,我的犯罪史就從第一次到你身邊開始。
那是十八個月前的事了。那時我剛到花蓮,連洄瀾、奇萊這麼浪漫的文字組合都沒聽過,就這麼無知地,夜奔向你。
坐在學長的機車後座劃破陸風,在最後一個大彎左轉而下,黑暗的前方漫漫連出一條細細的、秀氣的橘黃色串珠鍊。「那是愛情線。如果和另一半一起看到就會一直在一起。我以前有載我女朋友來過。」學長微微側轉,聲音在風速與車速的互相撞擊下已經遠遠拋到虛空的後上方。「那,後來呢?」「就分手啦。」喔。我想太多浪漫的穿鑿附會讓你有點無奈,不如就讓它們像傍晚的泡沫般靜靜地消逝。然後我們躺在我尚未看見的七彩鵝卵石上,聽你的心跳頻率,好安穩,你就跟我媽咪一樣,我總是躺在她旁邊,聞著她的乳液香,傾聽她的生命。
我躺在你的身上,放鬆,所有重量都交給你,你說沒問題,你願意承受,喔抱歉我想這又是所謂浪漫的自我解讀了。然後我擺放在身側的右手握了握手下所觸那顆涼涼的石頭。大拇指摩娑一陣,力度輕得像呼吸怕驚動了羽毛,好平滑的觸感,料想不到手中的是一顆石頭,像是撲了痱子粉般,滑中帶點粉感。於是在離開的時候,我背對著你,輕輕地將那顆石子收進口袋。
這就是第一次的經過。
後來,不論是日夜晴雨,當我將身體浸在你左口袋,被浪推的旋轉甚而趴俯,我還是不忘順手牽羊。我想我天性劣惡,犯罪的因子面對美麗如你傾巢而出。
我對我自己告誡,在我離開花蓮的那一天,書桌上那玻璃牛奶瓶裡面的小石子都必須放生,沒有一顆能夠跟我坐上北迴的鐵路。我知道,我走的是歪路,我偏了正道,即使知道帶走唯一能承接你勇猛示愛的石子可能會破壞愛情界線的平衡,我卻蓄意忽略蝴蝶效應告訴我的勿以惡小而為之這道理。
我卑劣的小人性格只讓我許諾自己,沒有任何石頭會陪我回家,我不知道如果沒有經過別人同意,把物品從A位移到B會發生什麼事。我想,我也沒有讓大自然的任何一角觸碰到熱島效應的權利。
親愛的朋友、親愛的大師,向你坦承後,從前那些左右顧望、急急卻又輕柔地收入口袋的僥倖不安快樂,都有你來分擔。再看一眼各形各色的石子,我覺得它們更漂亮了!我想我真的是天生小人吧。
如果你願意原諒我,那麼請在下一次浪潮撲向我期待迎撞的胸口之時,夾帶一絲溫柔。我想我會懂。
祝 生龍活虎
擁有美好時光的小偷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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